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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这样,当我接近河内时,仍然一下子爱上了这个明亮柔韧的国度。由于lynn不能也不打算骑单车,我们更改计划,决定乘坐Open Tour的大巴在顺化、会安、芽庄、大叻和西贡停留。越南的旅游业相当发达,这种Open Tour类似于欧洲火车的联程票,可以在沿途指定的城市作停留,若要离去,找到当地的办事处搭乘最近的一班客车即是。当抵达某个城市,选定旅馆,我们即从旅馆老板那里租来自行车到处流窜。这样一来,我们的开支比原先预算少了很多,而且人民币与越南盾的汇率是1:2000,十块钱就可以换两万越南盾。当我们从一家首饰店用3000元人民币换来600万越南盾时,我和lynn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起来,像极了两个出国旅游的中国暴发户。到了市区,我们想买水喝,走了好几家小店,极有经验的讨价还价,才发现1.5 L一瓶的矿泉水,原来确实要10000盾,这才稍微端正了一点对大面额钞票的态度。 随后的一个月,我们按计划在各个城市做不定期的停留,由于我想借此对越南进行一定的社会了解,结识了不少的越南人。他们中的大多数相当友善,却都有一种在做回避的努力。少数人在知道我们不是马来人新加坡人日本人韩国人而是中国人时,忍不住的拉长了脸。毕竟这个民族有太多沉重的历史,要真正把它们完全消化的确尚需时日。 展现在我眼前的越南,正紧随中国之后希望成为世界的工厂。如当年大陆改革开放一样,台商积极的涌向越南。在河内一条著名的小吃街上,有一家全是中文标识的奶茶店,它的老板就是一位来自台湾的年轻人。我们去的时候,他正给几个员工开会,说得一口流利的越南话。他约莫二十七八岁,父亲在越南投资办厂,他一边帮家里做事一边经营自己的小店。他的店里有个会说中文的女孩,是河内大学的学生,主修中文,正利用假期在奶茶店打工。比起越南的老人,年轻人和孩子对中国有着更浓厚的兴趣和好感。他们更关心中国给他们带来的机遇和财富。这个小巧可爱的女服务生正是想练好口语,毕业后到一家做中越贸易的公司上班。然而像顺化以北15公里的服装厂工人Nguyen Huu Thang这样的小伙子则在某种程度上更说明了越南对于中国的挑战意味。他是由我投宿的旅馆老板的表弟,我们在顺化一家酒吧里喝酒聊天,由于越南政府教育普及率高,这个服装厂男工说的一口流利的英语。他是个很有思想的高中毕业生,极好的采访对象:健谈,有见地而且极能喝酒。他介绍说纺织工人每人每月收入100美元/月,虽然比55美元/月的最低工资标准高出一倍,却仍比中国沿海低约20%。这不得不说是对中国世界工厂地位的有力冲击。在会安在西贡,我们接触了更多的越南普通劳动者,的确,即使在中国将生产线搬迁到成本比胡志明市更低的西部省区时,越南教育的高普及率仍使得越南劳动力的性价比远远高于中国。在这样一个劳动力更加低廉的竞争对手面前,中国的确应该思索是不是该改变其资本积累的方式,从现在的依靠人力逐步转到其他的手段上来。 由于我们随其他背包客一路向南,在不同城市的停留时间大致相同,所以跟很多人混了个脸熟:沉默不语的日本男生;胖乎乎像猫一样,总是两人结伴出现的北欧女孩;身材高大,小眼睛,总是一脸冷漠孤傲的韩国人;一脸机灵又略带不屑一顾的美国人。我们坐同一部车去往下一座城市,分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又在博物馆、咖啡店、酒吧相遇,微笑礼让,只是不说话。不过也有例外,在顺化的DMZ酒吧,一个在河内就混了个脸熟的美国男孩邀请我跟他打台球,他一边向lynn搭讪,一边把我打的个落花流水,颜面扫地。之后按约定,我请他喝啤酒,这家伙滔滔不绝地跟我们说他的故事,他已经28岁了,原先是一个飞行员,因为一场车祸两年内不能上天,于是干脆在各个国家之间旅行打发时光。他说他想去中国冲浪,最好是某个小鱼村:比如在广东和福建之间。不知怎地,直到后来,我依然总十分恶毒的把他想成是一个试图刺探我们沿台湾海峡驻军情况的美国间谍。 在越南漫长的时光里,我们除这种格瓦拉式的探访民生之外,更多的时候是在越南喧闹的街头和安静的城郊停留,静静的观望越南炽烈明净的阳光下,这个民族在经历过战争、仇杀之后如何继续自己平静温婉的生活。 有一天夜里,我们从西贡的一家酒吧出来,在老城区错综复杂的巷子里找吃的。巷子深处某个角落的粥店,一位老太太正拿一个小铝锅煮粥,我们进去坐下。她并没理会我们,依然专注的扇着炉火。小铝锅里,白米噗噗的被煮烂在米汤里,香气随着水汽穿过街头的罗望子树飘向门口昏黄的路灯。那一小锅粥刚够一个人喝。她却不紧不慢的熬着,我们完全被吸引住了,西贡之夜所有的喧嚣全在这一刻寂静下来。这正是属于越南人的现世今生,知足专注,聊此浮生。也正是我所一直想知道的这个世界本来的面目——即使经历过革命、战乱、灾荒,疾病,我们所要做的只是专注、平静、知足的继续自己的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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