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http://www.sina.com.cn 2004/09/17 11:17 南方周末 本报驻京记者 李海鹏 -山东富豪梁希森,砸下大笔金钱,将他所理解的好房子好日子,奉送给家乡父老,进而开始了他改造农村的大计划。 -我们并不怀疑梁希森的赤子之心。我们只是想探究:当一种整齐划一的幸福馅饼般从天而降,人们是不是真的感到幸福? 在山东省西北部的乐陵市黄夹镇梁锥村,大多数村民住的是每套280平方米的欧式联排别墅。整个住宅区很漂亮,里面有花园,有池塘,有灰白色的水泥路面,还有斑驳的梧桐树。房子的品质很好,连户型都与北京的流行步调保持一致,有五个卧室、一个客厅、两个卫生间、一个厨房和一个阳台。 不过,村民们的生活方式显得与整个住宅区不大搭调。秋天的一连几个晌午,都有些女人蹲在别墅门口,用自制的铝皮炉子烧开水。水还没响动呢,炉子先咕嘟咕嘟地冒起了黑烟。她们用的燃料是玉米芯。村民们把玉米秸秆堆在联排别墅的窗外。他们在门前的小花圃里栽种大葱和白菜,在客厅里劈木柴,在西式石雕旁边儿,吐一地的瓜子皮。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女人们用搓衣板洗衣裳。 类似的情景俯拾皆是。即使是对村民们的生活方式充满理解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其实他们还不太适应这样的环境。 造就这一对比鲜明的景象的人,是被村民们称为“老板”的梁希森。在《新财富》杂志推出的2004年中国大陆富豪榜上,梁希森名列第376位,资产2.7亿元人民币。其实,早在1995年他成立希森集团时,注册资金就已经有这么多。 正是这位49岁的本村富豪,几乎免费地给村民们建造了136套花园洋房。 村民们隐隐约约地知道,“老板”对他们的一些“落后”做法并不欣赏;而对于“老板”的大计划,他们则一无所知。 豪宅的外壳 农民的生活 梁希森埋单4200万元,让农民们一夜间住进了豪宅,但是生活方式的改变却远非如此简单。 梁希森认识大约200个字。2002年,他因在北京接手“全国最大的烂尾盘”玫瑰园,而快速地赚取了巨额的财富,当他乘坐奔驰轿车回到梁锥村时,感到兑现诺言的时机已经到了。 1981年,梁希森还在村里经营着一家小规模的毛巾厂,盖起了一幢2层的办公楼。当时他就对同村的人说,“等以后,我给你们都盖上楼房。”那时,中国特色的财富路径刚刚开辟,后来的转型期再分配造就的惊人财富还没有多少人敢于想象,村民们没能对梁希森的话作出任何反应。 到21年后,梁希森召开村民大会,宣布新村搬迁办法的时候,事情就完全不同了。多年以来,梁希森的发家史令村民们感到匪夷所思,尽管同村同族,他还是被抽象化、概念化甚至神圣化了———在村里,“老板”成了梁希森的专有名词,前面不必加上姓氏。 “为什么说‘老板’是大人物呢?”村民尚景天说,“他那个魄力跟别人不一样。” 在梁希森的搬迁办法里,村民们以联排别墅的居住面积280平方米,减去自己家中老房子的面积,得出的数字再乘以每平方米100元的价格,与希森集团结算差额,多退少补。农民们可以尽量多地计算自己的老房子的面积,仓库、粮囤甚至鸡窝,都可以计算在内。最终,回笼到希森集团的资金只有不到30万,平均每户村民只拿出了不到3000元。梁希森埋单4200万元。 在土地方面,梁希森也不占农民的便宜。梁锥村原来的平房全部推掉后,空出来的480亩宅基地的一部分,加上一些耕地,用来建造了500亩的现代化养牛场。每亩地折合6万元,总额3000万元,入股鲁西牛业公司,股份归出地的农民所有。也就是说,鲁西牛业公司的1/4股份属于梁锥村的村民。如果愿意,他们还可以到鲁西牛业公司上班,每月拿400—900元的薪水,享受过节福利和养老保险。 不过,住进新村之后,农民们却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得若有所失。首先,他们的耕地减少了;其次,余下的耕地也会在两年后被整合成机械化生产的大田,即使留在农田里,他们也将成为农业工人。这在经济上倒没什么———他们深知“种地永远发不了财”———但是生活方式的问题却并非如此简单。 村民们的缅怀显得既真实,又脆弱。他们发现,在自己的小块土地上耕作、辛苦但是逍遥的日子,再也没有了。庭院经济,再也没有了。在院子里种一棵遐迩闻名的乐陵金丝小枣树,秋天用竹竿打落红枣的乐趣,也只能在记忆里渐渐模糊。在这个鲁西平原上的小村庄里,传统的农耕文明的烙印还从来没有褪色过。现在,属于农业的价值观,占有土地的安全感,按照农历节气生息的习惯,都开始变化了。 与过去不同的是,年轻男子越来越少地在白天出现在梁锥新村里。他们要么外出打工,要么去鲁西牛业上班。在梁锥村,除了老人、妇女和孩子,你能看到的运动着的东西,只有秋天的树影。 9月3日下午,梁利农拿着耙子,在他自己开辟的小小的晒谷场中巡弋。他诚恳地邀请记者说:“你尝尝这芝麻。”秋天的太阳足,把他的芝麻植株晒得又涩又香。 79岁的梁树森的院子里则弥漫着羊奶的膻味,他养了头母山羊,下了四个羔。在房门口,他和儿子垒了一个灶台,做饭时使用一种我们闻所未闻的拉绳子的圆柱状风箱。对于新村,梁树森的评价是:“树多了,柴火好捡了。” 如果只以猎奇的心态观察这里,就找不到人们内心中的真相。毫无疑问,如果把梁希森比作一个电子游戏《模拟城市》的玩家,那么他干得不错。村民们住进好房子,现代化指数显然是增加了,在这里再去缅怀所谓传统的、诗意的村庄生活就太迂腐了。 但是有相当多的村民似乎很难满足。 有人抱怨说:“院子没原来的大。没有喂鸡的地方了。我有个推土的小车子,没地方放。” 还有些村民比较虚荣:“我原来的房子,在村里是最好的,现在都一样了,谁家过得好谁家过得不好,都看不出来了。” 有些村民好像不愿意承认自己受人恩惠,说话模棱两可:“这个事可咋说呢?村里让搬家咱就搬家,哪有啥好啥坏的。” 但是他们都承认:“还是新房子结实,下雹子时不害怕了。” 让梁希森很不满意的是,有的村民告诉他,把厕所建在屋子里,导致他的排泄功能都失常了。在新村落成的最初一段时间里,确实有不少村民络绎不绝地到很远的公厕去方便。梁希森坚持不在新村里再建公厕,与顽强的村民们对峙,直到他们疲于奔命,不得不在屋子里解决问题。 [em9]<div id=[/img]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