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沽湖——神的孩子在跳舞（雕刻那些支教的时光）

2008-9-28　　　　泸沽湖——波斯菊　　　　从西昌过来，公路盘山而上到云雾中摸索前进，然后突然盘山而下。 　　汽车上睡得很惊悚，一个急转弯头横冲直撞向窗玻璃，再一个急转弯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再也不敢睡过去，手紧紧地扶住前座的椅背。 　　过了盐源，公路两旁的波斯菊开得欣欣向荣，像是夹道欢迎过路的车辆。 　　黄叶满天飞，向日葵和金盏花朝你微笑点头。一路的颠簸都值得了。 　　　　在泸沽湖镇下车，坐上一辆电三轮，向着我的目的地一步步驶进。 　　大约五分钟，一抹纯粹的蓝扎入了我的眼睛里。 　　是蓝天融化在水里，还是泸沽湖染蓝了天空？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说泸沽湖是高原上璀璨的明珠了。 　　湖面三三两两漂浮着船只，湖中坐落着一座葱茏的小岛。 　　道路的一旁是摩梭民居木楞房，另一旁是湖边盛开着的自由纯净的波斯菊。 　　偶尔看见一个堆砌独特的石堆，石头上刻画着藏文，尖顶上插着经幡。 　　这是玛尼堆，是淳朴的藏民对宗教的虔诚，通常经过玛尼堆都得绕行。 　　　　电三轮风驰电掣地开着，十五分钟就到达了我将工作和生活达祖小学。 　　学校坐落在镇木夸村达祖社，依山傍水。 　　穿越过一片被向日葵、金盏花和波斯菊簇拥的石头小径， 　　温暖而质朴的学校终于呈现在我的眼前。 　　校长也不过二十几岁的小女生，温州人，胖嘟嘟戴着眼镜。 　　看见我的硕大皮箱，吓了一小跳。 　　因为是礼拜天，学校很安静，几位老师坐在花架上聊着闲天晒着太阳。 　　我的屋子在二楼，简单整理过后校长告诉我说可以洗澡。 　　这边用的是太阳能，有太阳的时候都会有热水用的。 　　厨房和餐厅在一起，老师们轮流做饭。 　　　　晚上睡得很好，可能是路途劳累。 　　第二天醒过来已经阳光明媚，站在阳台上就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泸沽湖。 　　听课，做笔记，熟悉环境。我一直还没敢相信我已身处这片圣地。 　　这个村子是个纳西村，孩子们多数是纳西族，也有几个是摩梭。 　　学校从学前班到四年级总共100多名学生， 　　年级低的班级还是需要纳西语（即东巴语）和普通话双语授课。 　　高年级的要求他们在学校必须使用普通话。 　　第三天就披挂上阵，三年级语文。 　　很多学生已经认识了我，走进教室的时候他们十分骚动。 　　毕竟是孩子。但是他们和城里的孩子不一样。 　　他们的眼睛和泸沽湖水一样清澈。 　　第一次上讲台，传道授业解惑，这种感觉很奇妙。 　　学生们出奇地配合。 　　　　下午校长从盐源回来，便去守四年级。 　　这天是我第一次做饭。 　　突然那边有人尖声喊校长昏倒了，扶到厨房里面来已经动不得。 　　她还一直嘴里念叨着她意识是清醒的，但是身子僵硬。 　　大家都吓坏了。车上不来，只有把她背到公路边。 　　我和另外一个老师留下来守学校。 　　吃饭的时候她跟我讲了许多学校发生的事情。 　　那天就我们两个吃饭，其他老师都陪着校长去了盐源。 　　回来已经是隔天下午，说是营养不良。 　　她身体本来不好，之前就要动手术的，但是一直拖到现在。 　　她终于决定回家手术，然后开会交代了工作， 　　我负责三年级语文，副课看着办。 　　　　那天下午吃过饭，一个人去了湖边。 　　很多学生的家都在路边，看见我十分热情地说老师好。 　　村民们似乎也知道我是刚来的老师，也一路招呼。 　　这种感觉很称意，至少我没有觉得来这里是错误的选择。 　　回去的时候碰见校长和其他两个老师，他们十分悠闲地朝湖边走去。 　　这大概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今天去一个学生家里吃酒席。 　　我们几个老师坐堂屋，应该是非常优厚的礼遇了吧。 　　很久没有吃那么丰盛了，竟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劲地喝苏里玛酒，喝了一杯子。 　　被小白老师误解成我酒量好来了。 　　　　回来去看了我们学校的菜园，不知道是土壤还是什么原因，长得都不尽如人意。 　　下了几场雨了，冷得跟冬天似的，厚衣服还没有到。 　　幸好有S梁送的贴心大围巾可以当披肩用。 　　　　晒衣服的时候小张老师问我在这边呆多久， 　　我想了一下，说一年。 　　她笑容很灿烂，说，很好。 　　

泸沽湖达祖　　

达祖　　

2008-10-4　　　　泸沽湖——七颗流星　　　　这几天很HIGH。 　　先是去参加了甲搓舞会，然后在湖边玛尼堆旁喝起了啤酒。 　　小密老师闷骚到不行，居然怀疑我被人抠手心。 　　第二天又随广东一个车友会的大叔们去了里格。 　　从达祖看过去似乎离那边的灯火很近，可是开车过去却花了半个小时。 　　出了四川路就开始颠簸，小白说这是云南特色。 　　可惜是晚上，没有看见里格的波斯菊的繁盛。借着车灯，只能隐约辨别出颜色。 　　听小张老师说里格的酒吧很安静，这边比丽江更适合居住。从里格看泸沽湖异常美好。　　小白很兴奋地指着一个很大的两层房子说，这就是走婚王子扎西的家了。 　　有家酒吧叫陌上花开的，门口蹲着两只古牧。 　　想喝什么自己动手，想吃烧烤老板一个电话就招来了一个烧烤妹。 　　　　几个广东叔叔是长期资助这边的贫困学生的爱心人士，他们自驾车先去了汶川灾区。 　　头天我们招待他们在学校吃了顿便饭，他们就非要给我们褒一锅广东火锅。 　　两只乌骨鸡几乎把我们撑倒在地，超级虔诚的天主教徒小密老师是第一个倒下的。不过鸡汤是真的鲜。 　　吃得兴奋了，广东叔叔表演起了粤剧，小密老师唱了傈僳族民歌和赞美诗，小白老师的是黄梅戏加云南民歌加京剧。 　　仁美最强悍，她让我听到了完整版的泸沽湖情歌和走婚歌。 　　　　学校以前的大厨杨师傅又邀请我们去他家烧烤，又是乌骨鸡。 　　上了火铺岂有不喝酒的道理。然后就开始喝酒，喝到凌晨我们竟抬走一件去了学校操场。 　　达祖的星空璀璨极了，自称是本地人的小白已经对此很不屑了。 　　长到二十二岁，从来没有看到过流星，竟在一个夜晚看到了七颗。 　　突然觉得很奢侈，所以都没有敢许愿，只是一个劲儿地惊叫。 　　在操场上躺到三点半，她们都回去睡了。我的眼睛也睁得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小白突然叫醒我，我猛地坐起来，还以为有人来走婚来了。 　　原来是露水太重，怕染上风湿。小白说要是真在操场睡到天亮，恐怕全达祖的人都围观来了。 　　　　今天起来已经是十点，本来说赶马车去草海，看来是泡汤了。　　

2008-10-8　　　　泸沽湖——逆风向飞行　　　　今天很烦躁，对着学生发大糟了。 　　居然有人一个月不洗澡的，班上腮腺炎被传染了4个。 　　考试有考6分的，及格的寥寥无几，最好的也不过84.5。 　　昨天专门给他们复习了，心想趁热打铁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可是问题始终还是问题。 　　让他们自己定目标，全都是60几，好点的80几，好象90分是吃人的玩意。 　　没有信心到宁愿说自己笨，说自己丑的地步。 　　我的天老爷，真的很没有成就感，什么破小孩呀！ 　　　　小白说不要对他们要求太高，本来汉语也不是他们的母语，理解能力不能跟城里孩子比。 　　家里也不重视学习，因为很多家长也没什么文化，放学晚了家长还会有意见。 　　回去以后呢，他们根本就不会再把书拿起来，尤其是男生，都跟少爷似的，就等着人家来伺候了。 　　男孩子被惯得，什么都不会做，更让人吐血的是他们觉得危险灾难出现的时候应该女孩子挡在最前面。　　那天只是让静坐，今天打了板子，挨个打，我都不忍心了，他们竟然觉得很好玩。 　　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读书的时候会觉得老师变态，都是让学生给养出来的。 　　　　这两天饭也吃不好，上个礼拜去镇上开荤吃猪蹄的时候把牙给磕着了。 　　本来礼拜天要去买东西的，临行前居然还栽了跟头，腿上膝盖上都肿了，楼梯都上不了。　　要是让学生瞅见可就成新闻了，这群猴孩子八卦的能力绝对超乎常人想象的。　　手机停了也没有时间去充，包裹也不知道到了没有，小龙寄来的火锅料。　　几个老师下飞行棋，为什么我老是叫不到六，还老是被打回去。　　又发现一个很欠扁的人来窥视我的生活，然后自己也很犯贱地去反窥。 　　神经兮兮在淘宝买了七个帽子，其实明知自己头大，根本戴不了。仅仅因为是特价。 　　怎么总是喜欢贪图这样的便宜货到不能自已？明明就没有意义的东西。就好象甲乙丙丁之类的人口。 　　　　突然发现世外桃源真的很世外，快递到不了，商品匮乏，连我习惯的卫生棉都没的卖。 　　我在想远离城市太久会不会生病，会不会不能再适应人潮汹涌灯火阑珊声色嘈杂。 　　想起来来的时候的翻山越领跋山涉水，才觉得真的离你们很远。 　　　　下午吃饭的时候，班上很会跳舞一小姑娘，经过餐厅时对我说了声“老师再见”， 　　小密老师很吃惊地说神了，这个女生平时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 　　上课都不理睬老师，更别说招呼了，不知道我对她施了什么妖法。 　　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欣慰，时间长了他们也会受我潜移默化的影响吧。 　　所以有时觉得一年时间太短，真的不足够和他们一同成长。 　　　　

我最可爱的孩子们　　　　

无不可爱的学生  花脸版写真　　　　　　杨扎石小杨儿车张保杨九斤杨都知

最帅的小毛八斤　　

湖畔的孩子　　

2008-10-9　　　　泸沽湖——有几百年是孤独　　　　　　　　泸沽湖的雨天冷似冬，穿厚重的棉衣和鞋仍抵不过手脚的僵冻。但膝盖不会隐隐作疼。　　不想动了，从阳台看过去的湖面雨雾蒙蒙，耳边是王木良的小女儿咿呀学着“你拍一，我拍一”的稚嫩声音。　　许久没有见过灯红酒绿的繁华，听不到车水马龙的鼎沸，只是蓝天白云秋水伊人，和那一张张天真纯净的脸庞。　　也会有机会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但已渐习惯暖暖的酥油茶和新鲜的果蔬细细融进胃里的柔和感。　　我会想一年以后离开这里回到尘嚣是如鱼得水，亦或落荒而逃。　　小白说她已经有了一种情节，她会在KTV时，在一票惊讶的眼神中尴尬地唱着高原雪山，　　也会裹着大红大绿的披肩在人群中招摇而过，因为早已经习惯了在这里可以卸下满身伪装的真性情。　　　　　　　　　　这两年很多人去丽江。随着旅游资源的大力开发，各式各样的人都奔向那里。　　那些想要猎艳的人，不过是摘掉一张面具又戴上另一张面具。　　先知担忧的结局终究上演了，在新事物如潮水般涌入之后，它必然要失去许多自身最最本真和淳朴的东西。　　当然得与失就像炼金术中的等价交换原则，至少旅游资源的开发为当地人带来了财富。　　但是丽江这部文明发展的历史，是否被我们这些外来人推动得太过迅猛？　　现在就已经有许多慕名而往的人会愤愤然埋怨丽江的商业化和让你头皮发麻的人口密度。　　才几年时间而已，一米阳光的浪漫情怀就演变为了那么气势汹汹的商业标签。　　　　　　　　　　我想到《百年孤独》里的马贡多，这个奇特小镇从一个家族传奇色彩的兴衰史，　　映射出穿透了人类从洪荒到繁荣，从愚昧到文明都永远无法抹去的烙印——孤独。　　马尔克斯用梦幻般的语言叙述了创业的艰辛，文明的出现，繁衍与生存，爱情与背叛，光荣与梦想，　　资本主义的产生，内战的爆发，垄断资本主义的进入，民主与共和之争等足以影响拉美的大事，　　却让他们集中发生在这个小小的名叫马贡多的小镇上，把布恩迪亚家的每个成员都深深的牵扯了进去。　　在故事的结尾时，家族的最后一个守护者奥雷良诺阅读了记载这个百年世家的命运的羊皮卷后说： 　　“这里面所有的一切，我都曾经看到过，也早已知道！” 　　这个有着同样孤独神情、延续了一百年七代人的家族，终究没有逃过他们既定的宿命。　　其实说历史的车轮是碾着血肉前进的，一点都不足为过。　　但是发展必须是循序渐进的，才能实现可持续，那所有的牺牲才是值得的。　　这部极具批判现实主义的小说，的确值得人们的深思。　　　　　　　　　　我很庆幸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还能看到人们波斯菊般纯净的笑容，　　孩子们会瞪圆了双眼张大了嘴巴竖起耳朵听我给他们讲百科书上的离奇事物。　　其实墨尔基阿德斯是幸运的，这个最初登上马贡多的吉卜赛人，　　虽然他早就破译了羊皮卷上记载的布恩迪亚家的结局，但他终究没有亲见这个家族的衰败与灭亡。　　那天他们谈到泸沽湖的旅游开发资源。当地人还是有觉悟的，尤其那些靠湖的住户，都在兴建面湖的客栈以吸引游客。　　随着城市化的突飞猛进，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这里寻找他们心灵的净土。　　他们会带来城市的文明和财富，但是跟随他们而去的是泸沽湖人民纯净的心灵。　　尤其是对孩子的影响是难以磨灭的，游客也许出于好心，会施舍般地给予他们玩具、糖果甚至钱，　　但是这些以为自己做了慈善事的人不会想到，当孩子们看到越多琳琅满目的物质以后，欲望就会越膨胀，童心就会泯灭。　　在我看来丽江的商业开发并不应成为一个正面的教材。有时候经济繁荣的背后隐藏着的恰恰是对文化最难以抵制的侵略性。　　　　　　　　　　当然我不是墨尔基阿德斯，这里也不是马贡多，也没有孤独的布恩迪亚家。　　我也没有水晶球，可以穿越过时空看到一百年后的泸沽湖。　　我觉得现在的泸沽湖就是非常美好的，但是每一代人对于“美好”的定义也许真的可以完全相悖，　　当某一代人成为社会主流的时候，他们的思想也必然成为当代的主流。　　只是希望幸福代代相传。